嬋玉進得紫霄宮，見道祖端坐上首, 兩側分列眾聖、天帝、後土娘娘。另還有幾個她不認識的準聖大能。

境界最高的那位, 頭戴紫金冠, 腰間束了絲帶。好一張美人顏, 卻是三須飄頷下, 鴉翎疊鬢邊。一身清木之氣。與嬋玉目光相碰, 卻是微微含笑, 甚是和煦。

只是多看了一眼那陌生的道人, 嬋玉頓時感覺有一道無法忽略的目光盯得她脊背微涼。

想也不用想, 就知道是誰了。

嬋玉忙挪開了視線, 轉過頭去，水靈靈的眼眸彎了彎, 對著那一身大紅的俊朗青年笑得親昵又甜美。無聲喊了句, “師尊。”

通天教主滿意了，一改之前扯皮的冷硬狀態, 劍眉飛揚入鬢，眼角盛滿笑意，幾縷墨發垂在臉側, 盡顯得清俊風流。直看得嬋玉紅了臉，旁人嘖嘖稱奇。

嬋玉：在場最帥的還是她師尊, 沒有之一！

站定在階前，先拜見了道祖，又拜見了眾聖。

其他幾個準聖大能如今與她修為相當，卻是不需行大禮。紛紛做了自我介紹, 多也是昔日紫霄宮聽道的大能。

方知那個讓她多看一眼的美道長，原來就是地仙之祖鎮元子。

嬋玉不認識鎮元子，卻記得元始天尊送過她人參果——比一般的仙果都好吃，還漲修為。

道祖開口問她，“你來此為何？”

嬋玉答，“為魔道傳法而來。”

剛想解釋一下，道祖看了看自己一副美滋滋狀態的傻徒弟通天，淡淡問道，“哦？只為這一件事？”

嬋玉茫然，“是啊。”

還能為什麽？

看出小徒弟一臉懵逼的通天教主笑容僵住：……好氣。

見道祖示意她沒事了，可以繼續說。嬋玉便解釋道，

“魔劫在即，弟子觀洪荒修士皆難化解魔氣，為此死傷許多卻是不值。故想著，若能傳下魔道道法，一來不必再懼怕魔氣侵蝕，二來也能化魔氣為己用，於此劫中多一份存活之力。”

只因在場還有許多旁人在，她猶豫了一下，還是沒說天魔域核心的事。

道祖聞她所言，微微頷首，“善，汝雖修魔，卻有道心。”

就表揚了這麽一句，還沒說可不可以，又問道，“你若廣傳魔道真法，可是要開宗立教？”

嬋玉一楞，還沒說話，旁邊的通天教主卻是搶答，“有何不可？”

她轉過頭去，便見得自家師尊星眸閃亮，目光炯炯。

另有其他幾位聖人，臉色也頗有些異樣。

這是為何？

才起了疑惑，教主輕咳一聲，言簡意賅點了她一句，“氣運。”

嬋玉擰眉想了想，明白了。

當初三清、西方二聖都得了紫氣，卻卡在準聖巔峰許多年，跨不過聖人之境。直到老子率先建立人教，借人族氣運和教化功德成聖。其後的元始天尊、通天教主、西方二聖，都是走的這條路子。

嬋玉已是準聖巔峰，又消化過紫氣。假如說傳道統的功德只能將成聖幾率推到三成，那麽加上立教氣運，幾率就能到五成。算上魔劫的因素，學的人多，說不得直接能推到七八成。

想明白這一點，嬋玉小小的激動了那麽一下。結果餘光不小心見著了佛門二聖，頓時冷靜下來。

回頭問道祖，“若我開宗立教，可還是截教弟子？”

道祖故意瞥了眼佛門二聖，讓嬋玉瞧見，才答，“既已另立宗門，自然不是了。”

佛門二聖頂著道祖視線，面色不改。改立旁門後，名義上還說佛本是道，但誰都曉得佛門算是獨立於道門了。且稱呼道祖不再是老師。

說來他們過去也不過是道祖記名弟子，對道祖並無深厚感情。為西方計，卻是不覺得心虛。

嬋玉看到了道祖那刻意的一瞥，想都不用再想，幹脆利落道，“那就不立教了。我只管傳出魔道之法，愛學不學。”

眾聖和其他大能：！！！

那可是成聖之機啊！哪怕幾率不大。也不能說不要就不要了啊。魔道就這麽隨意？

一向疼愛她的通天教主難得發了火，劍眉蹙起，起身呵斥道，“胡鬧！是不是截教弟子該由教主說了算，你永遠都是吾的弟子。”

又走過來，對道祖言，“小孩子不懂事。老師莫要聽她的。這教，自然是要立的。”

嬋玉嘟著嘴，深表譴責：在床上的時候怎麽不說她是小孩子？呵，男人！

道祖面無表情看通天，先否了他的話，言，“你認，天道不認。”

又冷冷道，“嬋玉不僅是你的弟子，亦是道侶。你做得什麽主？”

滿眼都是“你這個道侶當得不合格”的譴責。

通天：……

霎時落了氣勢，小聲嗶嗶，“吾這不是為了她好……”

其餘眾聖突然發覺，道祖怎麽比起徒弟，好像更偏寵徒媳一點？

卻是喜聞樂見。通天以前仗著是道祖最偏疼的弟子，可沒少懟他們。肆意得很。

嬋玉也知道通天是為了她好。看她師尊被道祖訓過神情微黯，忍不住拉住他的手，皮了那麽一句，緩解氣氛。

“師尊容稟，徒兒家底薄，娶道侶的都不夠，哪養的起宗門弟子。”

眾聖：……噗。

通天登時忘了立教。嘴角微抽，瞇著眼，危險看她，“你說誰娶誰？”

嬋玉笑吟吟回望，半點不怵。小手在教主寬大的掌心撓了一下，故作苦惱，“徒兒倒是迫不及待想娶，奈何家底太薄，還是讓他娶了我吧。”

她這話一出，整個殿內原本肅穆的氛圍為之一掃，在場大能皆忍俊不禁。

元始天尊笑道，“你若有心要娶，做二師伯的倒是不介意給你補貼一些。”

通天教主表情一僵，一聲“二哥”剛出口，卻有旁人接話。

還是他最不對付的準提。

準提菩薩罕見地一臉大方相，道，“西方雖貧瘠，湊些禮給還是可以的。也算報答仙子當日對靈山手下留情之德。”

接引佛祖深以為然，點了點頭。仇是通天的，恩是嬋玉的。他們分得很開。

女媧娘娘眼光微閃，也湊熱鬧道，“原來也是母系為尊，而今搞什麽男婚女嫁吾便是不喜的。小嬋玉既認我一聲聖母，若真有此意，聘禮我媧皇宮出一半。”

之前與女媧娘娘不對付後土娘娘美目含笑，溫柔道，“我身化輪回前在巫族也留了些東西，如今卻是用不上了。嬋玉若是不棄，可拿去做禮。”

那地仙之祖鎮元子跟三清有些交情，也不怕通天翻臉，便湊趣道，“吾那五莊觀沒什麽好東西，這一輪成熟的人參果，倒是可以提前送了做聖人大婚的隨禮。”

通天教主：！！！

這都是人說的話？

到此時，圍觀了半天的太清聖人慢悠悠捅了一刀，“家底薄沒關系，吾是大哥，可以做主不要聘禮。除了截教自帶的，做兄長的還能再添一些。娶了通天，你家底就厚了。”

娘家長輩做主了，讓她迎娶通天教主，走上仙生巔峰？

嬋玉倒抽一口涼氣，小心心撲通撲通，小鹿快要撞暈了。

隨後聽得道祖鴻鈞亦微笑道一聲，“善。為師也可添一些嫁妝。”

最後一根稻草落下。

通天教主：……是心碎的聲音。

眾聖：“大善！”

看他還得不得意！

一個人囂張也就罷了，關鍵是他囂張還混得風生水起、全場最佳，就過於紮眼了。可不得讓其他同班同學羨慕嫉妒想要他跌個跟頭吃點灰嗎？

嬋玉只是隨便皮一皮，哪裏想到竟然能搞成全員湊錢讓她娶了教主的局面？

雖然也很心動，但感受到自家師尊握緊的手，又看看他面無表情的臉。且慫且心疼的嬋玉還是選擇安撫道侶。

便扯了扯教主，杏眼水潤，瀲灩含情。一臉真摯地甜言蜜語，“師尊說娶就娶，師尊說嫁我就嫁。都聽師尊噠！”

通天：還是小徒弟好！

臉色瞬時好轉，吟吟含笑。目光掃過殿內其他人，神采飛揚裏透著春風得意。

卻是滿血覆活，帶著絲挑釁，似笑非笑給出了八個字，“你們敢給，吾就敢嫁。”

眾大能：……臥槽臉呢？

氣氛靜默之時，道祖輕咳一聲，“婚事押後再議。”

問嬋玉，“你可決定好了？”

嬋玉點點頭，口吻認真，毋庸置疑，“我只願做截教弟子，求上清之道。”

這話她說過好幾次，每一次都發自真心。若為立教之功德而離師門，卻是與她的道心不符。

再者，系統的任務只讓她傳下道統，沒有讓她開宗立教。洪荒皆修的三屍證道，也沒見道祖立教啊。只要她在洪荒廣傳了魔道功法，立不立教，任務都算完成。

屆時她自可前往天魔域，取天魔域核心的大道之基。總能成聖。

艷羨或嫉妒的眼光紛紛投向通天教主。

嬋玉的這些想法旁人都不知，只看見她為了通天連擺在眼前的成聖之機都不要。不好說她是傻還是單純。

但這碗新鮮狗糧，是吃撐了。

被羨慕的通天教主，抓緊了嬋玉的手，抿了抿唇，欲言又止。

不待他想出說什麽，上首道祖卻平靜言，“不想立教就不立了，直接開立魔道道統吧。”

眾聖、嬋玉：？？？

元始天尊有點困惑有點尷尬的小聲提醒，“道統不是魔祖羅睺立過的，怎能重覆第二次？”

眾聖皆點頭。開立道統即為祖，一個魔道哪能有兩個魔祖？嬋玉頂多只能算再傳魔道道統。

開立跟再傳，意義可是不同的。

道祖面無表情地掃過殿內所有人，明明沒有表情，卻讓大家感覺有被鄙視到。

便聽得道祖言，“爾等以為洪荒為何無魔道？”

眾聖，“不是因為您把羅睺滅殺，只餘一縷真靈逃脫混沌之外嗎？”

道祖搖了搖頭，輕描淡化答曰，“是因為羅睺尚未昭告完天道，故魔道從未存在。”

眾遠古大能：？？？

“不對吧，吾記得……昭告過……嗯？”

除開生得晚的嬋玉，其餘大能都回憶起那日的場景。回憶著回憶著，就傻了。

“這……”

道祖淡淡問，“想起來了？”

眾聖皆點頭，表情甚是覆雜。口稱，“道祖英明。”

嬋玉：所以不懂的只有她一個？

遂抱著自家師尊的手臂晃了晃，滿面好奇。

通天教主哭笑不得告訴她，“魔祖……不，是羅睺宣告天地的話，還沒有講完就——”

目光示意了一下上首古井無波的紫衣老道。言下之意，沒講完就被道祖弄死了。

光說怕小徒弟想象不來，通天還指了一點靈光，將當日的記憶匯入嬋玉腦中。

說是記憶，其實那個時候的三清還很菜雞，窩在昆侖山修行。只聽到了羅睺的聲音——

“天道在上，吾乃魔祖羅睺，掌殺戮法則。今為洪荒開辟魔道道統，從此道消魔長，道長魔消。唔——”

就沒有了。

現在熟悉流程的都知道，宣告不是前面說了就完了的。後面還得加個結束語，才算走完了流程。就跟三清當初的“人教，立”、“截教，立”一樣。

知道緣由的嬋玉：好慘一魔祖……

十日後，昆侖山。一個清脆的女聲傳遍洪荒——

“我乃截教弟子嬋玉，有感洪荒修士應對魔劫之不易。今傳魔道道統，可納魔氣為己用，以殺伐、怨氣等為修行。凡有意者，皆可習之。魔道，立。”

霎時間，天降巨量功德，連綿不息。昆侖山上霞光萬丈。天花亂墜，地湧金蓮。

隨著功德降臨，只見那紅衣少女懸於空中，氣機不斷攀升。身後慶雲之上，三朵清光蓮花浮沈，有團團魔氣簇擁青蓮。紫氣東來三萬裏，天邊大放光明。

種種異象湧現，淡淡聖威開始從少女周身蔓出。活得久有經驗的修士都震驚不已，莫非這麽多年過去，洪荒還能再出一位聖人？

正待要參拜，嬋玉卻驀然睜開眼。眉心生出一道黑色魔紋，目光清明。竟是將弒神槍扔出，引著剩餘的功德投入弒神槍中。原本只差一點就完全突破聖人尊位的修為也停了下來。僅有聖威，而不至不死不滅。

玉虛宮，三清都急了。眼看馬上就要成聖，功德剛好夠用，她怎麽放棄了！

“這孩子傻了？”

“她這是幹什麽！不想成聖？”

莫說三清，做好參拜聖人準備的洪荒眾生也懵逼了。這年頭還有人不想成聖？

半晌，嬋玉慫慫地落在玉虛宮門前，簡直不敢看自己師尊師伯的臉色。

沈得發黑。

太清聖人玉清聖人都不語，通天教主沈著臉，咬牙對她道了聲，“解釋。”

嬋玉苦笑，“系統剛剛說，成聖了就進不去那個地方了。”

知道那是什麽地方的三清一怔，面面相覷，皆說不出話來。只有嘆息。

教主低嘆一聲，將小徒弟擁入懷中。

“委屈你了。”

…………

這一年，通天教主在東海海眼口擺下萬仙陣。截教一家，獨立支撐起一個海眼通道的防守。

西海海眼，以佛門弟子和妖族為主。

南海海眼，以人教闡教和天庭力量為主。

北海海眼，聚集了巫族和洪荒各地的散修聯盟。由鎮元子等大能坐鎮。

另有四海龍族和水族，留在本海域，作為輔助。

又十年，距離魔劫來臨只剩十年。除了入侵四海海眼的大量低等魔物，大羅金仙以上能成型的天魔自三十三天外而來，從域外攻打洪荒。

仙界修仙者，大羅金仙後期以上，準聖和聖人，除了道祖鴻鈞留守洪荒，餘者皆往域外玄都城坐鎮。

除了道祖和三清，誰也不知道，那個差一點成聖、對外說閉關的嬋玉早在十年前就孤身潛入了天魔域核心——魔祖的大本營。

又五年。

經過十五年的苦磨，就在嬋玉即將成功煉化天魔域核心，以為自己能夠準備富貴還鄉之時——

一道澄黑的大道之基沁入了嬋玉的神魂。

……………

意識陷入昏沈似乎只是一瞬，又好像過了很久。

待嬋玉重新回覆感官，還未來得及內視尋找那大道之基，就發現——

她被綁了！

又聽一男子在耳旁叫囂之音，“臭婆娘，上了天庭重塑仙身就死活不跟我同房，真以為成了神位我就拿你沒辦法？

別忘了，我可還是闡教三代弟子！能拿你一次，就能拿你第二次！嘿嘿嘿，今天還不叫你從了我……”

嬋玉：？？？

這聲音，有點耳熟啊。

遂睜開眼，便見著個四尺高，面如土色的矮子，正要欺身而上。

嬋玉：殺夫證道了解一下？

作者有話要說：是時候讓你們見識一下我的腦洞了嘿嘿(?﹃??)

大綱出了點意外，再過兩張就成聖（並沒有大綱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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